這個意思是說,我們不能期待別人察覺或體諒我們的情緒,如果我們什麼都沒說,就不會有人了解我們的想法。沉默無法換來別人的幫助,如果我們需要求援,就要確實地用語言表達出來。
因此,如果有想表達的意見,就應該直接說出來。然而,我們在這方面卻有很多顧慮,甚至有排斥自我主張的傾向,因為東方文化認為不自我主張才是美德。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有許多人認為就算自己不說,別人也應該了解;或即使別人沒有提出請求,自己也該主動提出協助─他們認為這叫做「關心」及「體諒」。
很多人說是沒有「自我主張」,卻不是完全沒有主張,他們的態度、舉止、所製造的氛圍都強烈地表達了自己的主張,像是故意大聲地甩門、或用哭泣引起他人注意等(〈眼淚的力量!〉、《學校的個體心理學》、《自卑與超越》)。
再複雜一點,我們還可以藉由述說現今的情況,來要求對方、或拒絕對方的要求。像是「好熱啊」這句話,不只是敘述「很熱」這個狀況,還可能是暗示別人「打開冷氣」的意思,很多人認為這樣迂迴地請求別人才是有禮貌的做法。
問題是,如果他人不理解自己的要求,這場溝通最後可能會變得具有攻擊性,主張也變得更強烈;不然就是當場退讓了,事後卻產生怨恨。
作家田雄二曾經指出,一個由「關心」與「體諒」組成的世界,如果運轉順利,就會成為一個最完美的世界;但一旦某個齒輪沒有銜接好,就會變成充滿憎惡與扭曲的混亂世界。他用了以下這個只靠「體諒」來維持家庭生活的故事做為舉例說明(《日本人的意識構造》,講談社)。
初夏的傍晚,婆婆從外面回來,媳婦一邊被孩子們纏著一邊準備晚飯。
「媳婦『心想』,婆婆說『我回來了』的聲音及模樣似乎十分疲憊,但今天的晚飯有點費工,希望她能幫忙看一下孩子。不過,看來婆婆可能會休息個三、四十分鐘吧!
婆婆『心想』,看媳婦的樣子似乎是希望她去幫忙,休息一會就去吧!
婆婆躺下來睡得正迷糊時,媳婦走進房間,輕輕替她蓋上毯子後離開。那可以說是一種體貼,也可以說是一種示威。婆婆很快就醒過來,發現媳婦替她蓋上了毯子,便默默帶著孩子們去公園玩了。
最後,媳婦能專心準備晚飯,丈夫、婆婆及孩子們也都剛好在晚飯完成時回家,他們只要說『我回來了;歡迎回家;辛苦了』這三句話就夠了。」
這是一切順利的狀況,當然也有不順利的時候。如果媳婦「心想」婆婆可以馬上幫她照顧孩子,結果婆婆卻跑去房間睡覺了呢?媳婦會把婆婆當成「惡婆婆」,故意邊煮飯邊大聲摔東西;婆婆也會開始不滿,「心想」自己本來休息一下就要去幫忙了,現在打死都不會去了。「關心」與「體諒」一旦發展得不順利,就有引發極大衝突的危險,因此十分不可靠。
無論是體諒或期待被體諒,都和隨意干涉他人事務一樣,只存在於縱向關係之中。那代表我們認為對方靠自己什麼都做不到,或至少認為他們不懂得怎麼依靠別人。
還有一位退休老教授的故事也可以做為例證。大學教授退休時,按照慣例會舉辦退休演講及紀念餐會,這位老教授退休時也是由助教幫他決定這些活動舉行的日期。
「教授,關於您這次的退休,我們想幫您舉辦退休演講及紀念餐會,請問您什麼時候方便呢?」
但老教授卻鄭重地拒絕了,「真的不用,不用為了我這麼大費周章。」
一般在這種時候,助教應該繼續勸說,表達非常想幫教授舉辦這些聚會,老教授才能順勢表示既然盛情難卻,那就麻煩對方了。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個助教是從小在海外受教育的,聽到老教授鄭重拒絕了,就心想不要勉強對方,便聽話地真的什麼也沒辦了。最後,老教授就一個人孤獨地離開了大學。
日本將棋史上第一個達成七冠王的羽生善治,曾經在某次對局時坐在上座,因而引發軒然大波。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羽生善治的實力頂尖,但是在將棋界有一個慣例,就是年輕棋士在與前輩棋士對局時,不能坐在上座。
他們通常要經過以下這樣的應對-
年輕棋士:「前輩請上座。」
前輩棋士:「不不,你的實力比較強,我怎麼能坐上座。」
年輕棋士:「不不,還是請前輩上座。」
前輩棋士:「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著後輩再將上座讓給前輩,這是一般的慣例。
然而,我認為誰都不能責備那位助教及羽生善治。老教授如果希望人家幫他舉辦退休演講及紀念餐會,就應該坦率地表示自己很高興,然後直接說出有空的日期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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