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和往常一樣,半夜零點過後,幸子醒了。但是不知為何,那天晚上幸子並沒有提出要外出兜風,而是每次醒來便用意義不明的粗言穢語對茂進行謾罵,激烈程度甚於往常:「你這樣的東西還是快滾吧!」「你這傢伙到底是誰啊?」
也許妻子真的徹底瘋狂了吧?還是,她從心底恨著自己呢?茂這般想著。
當時正是悶熱難眠的夏夜,幸子的脖子上圍著包了保冷劑的毛巾用以降溫。茂衝動之下,抓起毛巾的兩頭交叉起來,緊緊地勒住妻子的脖子。
「不能勒啊、不能勒啊……」這句話像咒語一樣在茂的腦海不斷重複。但是,他卻並沒有鬆手。茂感覺到眼淚正順著自己的臉頰流下,隨即卻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不知過了多久。等茂冷靜下來的時候,發現幸子閉著眼,已一動不動。
茂把眼前的安眠藥瓶打開,一粒一粒地將藥片放到自己的手心上,就這麼放了數十粒。緊接著他把手心裡的藥片一股腦都塞進嘴裡,然後拿起桌上的燒酒瓶,直接將燒酒灌入口中。
「就這樣結束吧。我也到另一個世界去吧。」
約莫是二○○九年的時候,在茂退休十餘年後,幸子的舉動出現異常。
(編輯推薦:開朗的爸爸退休後卻變了個人!懷疑長輩有失智症,該看哪一科才準確?)
幸子有時會突然把家中的衣櫥抽屜反覆開合,還會把不用的熨斗拿出來。在打工的餐館,她連簡單的點菜都會搞錯。「店家對我提出不滿了。」幸子和茂商量時如實道,茂聞言便讓幸子辭掉工作。
幸子每週會去兩三次游泳俱樂部。一天,茂陪著她一起去,工作人員見到茂便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您太太有時候連自己換泳衣都做不到,給其他客人帶來麻煩。」
「也許是上了年紀吧。」茂這麼說服自己。完全沒有想到幸子會得失智症。
二○一一年四月,幸子騎電動車時摔倒,造成左手骨折。幸子因此沒法做家務,茂開始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之後,幸子異常的言行舉止一下子加劇了。
因為骨折正準備出門去醫院的時候,茂發現幸子光著身子,只穿了下衣,便急急忙忙地帶著她回屋裡穿衣服。
(編輯推薦: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金士傑曾與死亡擦身、老友癌末:希望人生最後有位金士傑陪伴)
一定是哪裡出現了問題。當年九月,茂帶著幸子去醫院拜訪失智症專家。
經醫師確診,幸子患上了失智症,且較為少見地併發巴金森氏症症狀。
「『這種病是無法痊癒的。但是我們一起努力吧,爭取讓病程進展得緩慢一點。』聽到醫師這麼說的時候,我覺得眼前一黑。但那時候,我的心頭立刻湧現出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只有我能守護孩子他媽了啊』。」
茂辭去報紙配送的工作,一心一意地照護幸子。
他隨即為幸子申請了介護保險服務,著手處理相關手續。首先幸子接受了照護及援助程度認定,以判定幸子需要接受何種程度的照護服務。
然而,在被確診為失智症約半年後,幸子的症狀逐漸惡化。大約是二○一二年的春天,幸子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暴躁易怒起來。肚子餓的時候,她會對茂怒吼:「快給我準備吃的!」
漸漸地,幸子已無法獨自洗澡、更衣。更有甚者,也許是因為不知自己何時大小便,未能及時更換尿布的緣故,穢物時常從尿布中漏出,把房間弄得骯髒不堪。
正值萬物蔥翠的五月,最終,幸子已認不出茂了。
「你這傢伙,是誰啊?」
「這裡是哪裡啊?」
「你這傢伙真討厭啊。」
幸子在家頻頻對茂惡言相向。
「那時候,我總是點頭應承著,直到孩子他媽冷靜下來為止,我一直輕輕揉著她的背安撫她,有時這一過程要持續幾十分鐘。」
過去,下班回家總是很疲勞,幸子會用她那包容的笑容治癒我的心靈,那樣的幸子現在到哪裡去了呢?在我眼前的這個人陌生不已,她究竟是誰呢……與和從前判若兩人的幸子共度的每一天都彷彿巨大的石塊,沉重地壓在茂的心頭。
「竟從孩子他媽口中說出『你這傢伙』這樣的話。她已經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溫柔的幸子了。活了一輩子,我從未有過比這更痛苦的經歷。」
二○一二年的梅雨季節到了,自那以來,幸子的睡眠便成了問題,漸漸地已無法入睡。有時半夜要醒好幾次,醒來後便對茂大聲斥責。幸子的主治醫師開始為其開處方安眠藥幫助睡眠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處方藥也漸漸不管用了。
一天晚上,幸子喃喃道:「我想到外面去。」每到深夜,他總堅持握著方向盤,帶著幸子外出兜風。不久之後,悲劇便發生...繼續看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