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傑與死亡,曾有過一次錯身。小時候與哥哥一同在池塘玩水,不慎踩入深處,奮力掙扎時腦袋跑出了個念頭:「沒想到(死亡)這麼快就到了。」在危急之際,大哥一把拎起了他,警告他不准跟爸媽說。
後來,金士傑開始怕黑,深夜坐在床邊,怕床下或地板下的未知攫住他。
死亡,是每一個人畢生的課題。多數人難逃對死亡的恐懼,不敢注目直視。即使是充滿智慧的莫利教授也曾是如此。 (編輯推薦:104歲大衛古道爾赴瑞士安樂死,曾寶儀:如果死亡是禮物,這天教會我的事…)
我們都懼怕死亡。年輕莫利的媽媽重病將死,回到家裡,請莫利幫她拿藥,但莫利卻不敢直視母親,不想面對死亡。直到母親死後,莫利自責自己在母親最需要他的時候離棄了她,成為心裡長久的疙瘩。而2022年,巡演10年的知名舞台劇《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於北中南再次上演。國家藝文獎得主金士傑仍飾演著漸凍人莫利教授、金獎演員卜學亮則飾演學生米奇,兩人在每一次會面中所激盪出的,直指心靈的談話發人深省。2022年,比起首演時多了10歲的金士傑是否對疾病與生命有更深的一層體悟?
▲圖.金士傑
笑著面對、和平共處
米奇也回應自己小時候曾對叔叔做過同樣的事,他視叔叔為偶像,從小帶他玩琴,但叔叔死後,他再也不碰音樂了。
隨著年齡增長,「老」可以將生命看得更清楚。躺在病床上的莫利教授安慰著米奇,「因為我們太年輕了,你只能做你當時做的,我們都只能做當時能做的,不是嗎?」人人都怕死亡,那就承認人的幼稚、無知與懼怕。或許在某種程度,藉由安撫米奇,莫利也擁抱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相對於莫利教授,年輕的金士傑想挑戰死亡。從對死亡的恐懼與無助,長大後似乎變成了一種倔強。他曾拿著詩集在海邊的墳墓旁大聲朗讀,意圖展現出對死亡的毫不畏懼。
甚至,他也曾企圖掌握死亡。在當兵時,帶著部隊除草時遇見一窩剛出生的幼鳥,因為部隊破壞了牠們的棲地,鳥媽媽不再出現,鳥兒只能在大太陽下等死。金士傑知道牠們只能受苦,當下用最迅速的方式帶走他們的生命。
「我對於死亡不太願意這麼簡單服輸。」雖然深知跟死亡打交道一定落敗,但還想要掙扎拚搏,試著與死亡拔河。
從不認輸轉向對生命的祝福
但多年後,人生經歷了許多悲歡離合,金士傑年輕時對死亡的倔強與好勝,轉變成對生命的祝福。演出《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的莫利教授10年,金士傑不認為自己對死亡能像莫利教授一樣,即使罹患漸凍症仍坦然、勇敢、堅強,但對於生命的觀點有很多交集。
金士傑說,每演莫利教授一年,等於自己老了一歲,周遭人事物不斷改變,心態也是,尤其老來得子後,感觸更深。金士傑發現:「劇中的台詞與自己的生命逐漸揉合在一起了。」
作為劇場重量級的演員、老師,也多次在病床邊勸慰家屬與病人,多年下來,金士傑看見更多的死亡。曾有位朋友彌留之際,家屬請金士傑說幾句話,他輕輕在耳邊說:「我們都愛你。我看見你兒子,你教育得真好,你可以走了、可以休息了。」回到家裡,他接到電話,朋友走了。
死亡可畏、生命難測。「死亡是無法了解的未知,是黑或是光,是數字無法計算的永恆。」看著親友離世,閉上眼似乎是永恆的黑,無法陪伴他走入這條陌生的路,好孤單。金士傑說,通常在此時此刻,他無法表達出具體的情緒,「任何形容詞都是站不住腳的,」他只能目送、祈禱與祝福。劃下死亡那條線,似乎就不可觸碰往生者,但金士傑會忍不住伸出手,希望傳遞溫度給失溫的身體。
「希望人生最後,也出現一個金士傑陪伴、對待我」去探望癌末朋友,他脫口說出的一句話讓大家都笑了!繼續看第二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