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奏高齡九十多,平時多待在樓上。我平常在樓下帶小孩,若突然聽到樓上有大聲響,都會安靜下來仔細聽。如果樓上還有動靜,表示沒什麼事,通常只是東西掉落的聲響。阿奏雖然身體尚健朗,但畢竟是老人家,總是得多注意。
中元節普渡是大拜拜,有上午場和下午場。吃過午飯後,我開始忙碌起拜拜儀式,阿奏發現少了一個湯,叫我去煮。我迅速地在廚房隨便煮了一碗不管什麼湯了,有湯就好,讓湯在火爐上加熱著,同時從樓下正準備端菜上去。突然聽到「咚」一聲很大聲,我跟胖比(4.5Y)都停下動作,我叫胖比安靜,靜靜地聽,發現怎麼都沒聲音,感覺不對!立刻衝上樓,發現阿奏整個人躺在地上,我過去想要扶她起身,她阻止我說:「(台語)不要扶我,我現在爬不起來」。我陪在阿奏身邊,並交代胖比「去樓下叫阿嬤,說阿奏跌倒了」。我問她怎麼跌倒的,她說是腳被門檻絆倒,整個人跌倒在地、背面著地。我進一步地問她有沒有撞到頭,她說有,所以她現在起不來。
婆婆上來看,問阿奏「很痛嗎?」,阿奏說很痛。我們陪在阿奏旁邊,等她覺得可以起身時,才由婆婆和我扶她起來坐著。我不記得當時我有沒有問阿奏要不要去看醫生,畢竟現場已有婆婆在,要講什麼也輪不到我。未料,婆婆突然冒出一句:「我現在要出去,你能等我回來,或明天再去看醫生嗎?」,然後她就真的出門了!!!留下當場錯愕、腦袋一堆問號加驚嘆號的我!說實話,婆婆的反應,直接讓我上了一堂震撼教育的課!(沒想到還有後續看醫生的事~)
即便我覺得婆婆就這麼出門並不妥,但我也不能說什麼!婆婆離開後,我問阿奏:「妳要不要去看醫生?」。其實要去看醫生,對我也是一個挑戰,因為我力氣不大,要扶阿奏,還要帶著四歲多的胖比。我也在思索可能得請樓下管理員幫忙,至少坐計程車到醫院,這方法也是可行的。若要去看醫生,也要考慮今天的拜拜怎麼辦。但阿奏不願意去看醫生。
整個下午,我隔一小段時間就去關心一下阿奏,問阿奏「有沒有好一點?要不要去看醫生?」,試圖說服她就醫,但她堅持「我等阿英回來!」,執意要等婆婆帶她去看醫生,我也別無他法。阿奏堅持要完成普渡拜拜,還突然說擲筊要連續三個聖筊才能收。一直到四點多,還不能收,那天我真的擲筊擲到懷疑人生~~~後來婆婆回來後,跟阿奏講收攤的事,提到「哪有人拜好兄弟拜酒的啦?!!這樣他們怎麼會想離開啦?哪有可能擲到啦!!!」,我聽了也是傻眼。那天收攤已經五、六點了!
隔天,阿奏的腳已經腫起來了,婆婆帶她去看醫生。我們也有行程要出門,就在即將要出門的那一刻,家中市話突然響,是阿奏跟醫院櫃台借電話打回家問:「你媽帶我來看醫生,我檢查完,一直找不到你媽,你媽在哪裡?叫銘祥打她手機問問看。跟她說我在櫃台這邊等她。我等一下再打回家問。」,電話這頭的我可以感受到阿奏的驚慌失措。老公打給婆婆,婆婆回應:「只是個檢查,照完X光,叫她自己回家。我還有事,先走了。」。
之後阿奏需要婆婆陪同回診或看病,有時是阿奏自己一人回來,有時是她們一起回來。有天,阿奏和婆婆一起回來,看到我們正在吃飯,故意唸給我聽:「(台語)我媳婦真孝順,都會帶我去看醫生」。那語氣是故意在酸我的,我聽了很不舒服!公公過世後,我已跟婆婆說好,我拜早上、她拜下午,但婆婆會突然傳簡訊說她不能回來拜、叫我回去拜,有時真的很難及時趕回家,阿奏認定我就是不孝~(我感到萬般無奈~)
十年看婆、十年看媳!前十年媳婦看婆婆臉色過日子,後十年婆婆看媳婦臉色過日子。
前十年,婆婆身體硬朗,身為長輩,經常對媳婦酸言酸語或破口大罵,罵到媳婦已經「切心」(台語)。
後十年,婆婆身體漸走下坡,正是需要幫忙的時候,此時的媳婦能心甘情願地對婆婆好嗎?
當長輩的沒有長輩的樣子,那晚輩還需要孝順嗎?或不管長輩怎麼樣,晚輩的本分都要做到?做到什麼程度呢?
年邁的婆婆有任何需要時,只能開口請求媳婦;媳婦拒絕,婆婆只能自求多福。甚至婆婆摔倒,媳婦已然對婆婆無法有任何的同情。
對媳婦來說,讓婆婆住在(現在屬於)媳婦的房子裡已經是最大的本分了,對外不會落個不孝之名,至於平日相處,又豈是外人可得知呢?
公平來說,該孝順公婆的是兒子,媳婦該孝順的是娘家的爸媽呀?繼續看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