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與爸爸。
我常在想,
筋肉爸爸剛中風那陣子,最辛苦的可能不是我
,或許也不是筋爸,而是我們的奶諾寶貝。他才六歲,許多事情還不會表達。似懂非懂的年紀,因為爸爸生病被逼著長大,身為母親的我只能安慰自己「他會因此成長的」。但實際了解他的心靈,還是令媽媽的心五味雜陳—有心疼、更有感謝,還有許多的擔憂。
筋爸住院那陣子,老師不止一次跟我反應,奶諾在校出現用肢體推擠同學的情形,雖然只是小動手,但有一次是真的傷了同學。
我知道這不尋常,絕不是小一新鮮人對新環境的不適應。因為兒子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小暖男」,愛幫老師的忙、喜歡照顧年紀更小的朋友,對同齡朋友更是充滿熱情。但現在,只要同學言語肢體不友善或是讓他煩躁,他就直接下手為強。
於是安排了時間,帶他去看心理諮商師。我始終認為從小就有心理諮商的習慣並非壞事,甚至成人更需要!
因為任何的情緒壓力、心靈傷害,都可能在日積月累下,成為改變人格的關鍵。我曾有過很長的憂鬱症病史,知道那個病累積了好幾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走上同樣辛苦的路。
諮商師像個溫柔的大姊姊,奶諾很願意跟她聊天。我在旁邊靜靜地聽著,不出任何意見,但諮商師的初步評估卻讓我大噴淚。奶諾跟諮商師說,他想要畫圖。於是,他們一邊畫圖一邊聊天。
「你會畫男生女生嗎?」大姊姊說。
「我來畫個媽媽和我自己!」奶諾開心地回答。
他畫了一個跟他過去畫的差異頗大的媽媽—以前他畫的我,都是穿公主裝、高跟鞋,頭上有蝴蝶結或皇冠,還有長長的頭髮。但這次我還是長頭髮,卻看不到公主裝,也沒有任何的高跟鞋或頭飾,而且「手變得很大」。
然後他畫了自己,手更大,比我的還大。
「為什麼媽媽手這麼大啊?」諮商師姊姊問。
「因為媽媽長大了。」奶諾一邊說,一邊幫我補上長頭髮。
「那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大呢?」姊姊又問。
「我手受傷了,現在再長出來,但還沒有好。」奶諾一邊敘述一邊幫自己的手指加上長出來的部分。
「這是我的表情。」奶諾邊說邊在自己的臉補上往下垮的嘴巴。
「那你畫個爸爸好嗎?」諮商師說。
「爸爸還在醫院?∼」奶諾說,完全沒有想要畫出爸爸的意思,但筋肉爸爸已經回家了啊。為什麼他要說爸爸還在醫院呢?難道他潛意識認為爸爸還是住院?
「那你畫醫院好不好?」諮商師說。
「好吧∼」奶諾畫下好高的醫院,沒有門,只有兩個窗戶。
「醫院畫好了,畫爸爸吧?」諮商師試探地問。
「他在窗戶那裡。」兒子用筆指著窗戶。接著,他開始補上很多的幽靈、蜘蛛、蟑螂,每個幽靈都是笑笑的表情。
「你畫了好多幽靈和蜘蛛、蟑螂??為什麼啊?」諮商師問。
「媽媽很怕蟑螂,這邊再畫一隻好了!」他有點調皮地說,然後畫出更多的蟑螂、蜘蛛。
「真的不畫一下爸爸嗎?」諮商師冷不防地問。
「這裡沒有空間了,可以再給我一張紙嗎?」兒子說。
「那你畫背面好了。」諮商師把紙翻過來,是有許多線條人物的評估畫紙。
奶諾用那些小人說了一個故事:自己愛跳水,爸爸陪他跳水,水裡有好多水母,他跳水後彈起來爬上去,上面是爸爸在接他抱他。
之後奶諾自己玩小積木,諮商師趁機帶我到外頭。
「孩子畫圖時,把手畫得很大的意思是,他想要承擔更多事情,但可能有點超過他的能力或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手受傷了;他覺得媽媽也要承擔很多事,所以說媽媽也長大了,媽媽的手才這麼大。」這時候我已經哭出來,奶諾一直在觀察,知道媽媽在努力撐起這個家,他想要幫忙,讓我很心疼,也感激著他的暖心。
「他還不知道怎麼表達情緒,所以始終不肯畫出爸爸,相關問題也迴避掉了。或許要等我跟他更熟了,他才會打開心房告訴我覺得爸爸怎麼了。他畫了很多恐怖的東西,可能有壓力讓他害怕。但他聊到的爸爸,都是爸爸以前的狀態會陪他玩,他真的是很會表達的孩子。」治療師一口氣說完。
他不肯畫出爸爸,可見內心受傷、無法面對現況的情形有多嚴重。
「我覺得很對不起,沒有保護好爸爸…」兒子一句話讓筋肉媽媽差點淚崩…繼續看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