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法事生意越來越好，她的先生後來也辭去工作，在家全力協助。夫妻倆靠著在自家狹窄二樓的工作，養育兩個孩子長大。接著又繼續照顧陸續出生的四個孫子，工作持續了快40年。
每次的法事過程至少得點10柱香及焚燒一疊金紙，金爐就設置在二樓外面陽台上。每天的來客數有時會超過十組，致使她長年暴露在燒香的濃煙中。由於家中空間不大，二樓的神明廳也是她兒子一家的生活空間和小孫子遊戲間；女兒婚後雖已搬走，但兩個外孫小學下課後會回來外婆家寫功課，吃完晚餐才由媽媽帶回家。
最近阿嬤開始出現走路會喘、頭昏、無力、精神不濟和手腳冰冷等症狀，加上嘴唇及眼結膜蒼白，經診所抽血檢查發現有嚴重貧血，因此又安排了腸胃道內視鏡檢查，和補充小量鐵劑及其他支持性治療。不過，因為工作太忙，她一直沒去做內視鏡檢查。拖了三個月後因為症狀越來越嚴重，全身無力到沒辦法工作，才換到附近的綜合醫院就診，結果發現血色素低至需要輸血治療。
醫檢師在血液科醫師指示下，做了血液抹片檢查，他看到顯微鏡下病人的紅血球內有藍色的嗜鹼性斑點（Basophilic stippling），懷疑是鉛中毒，於是臨床醫師幫病人送檢血中鉛，最終證實她的血中鉛濃度高達59.75μg/dL。由於鉛中毒的暴露來源不明，她被轉到我的門診。
門診時詳細探問了一下病史，我懷疑阿嬤家中使用的香或金紙很可能是重金屬鉛的暴露來源。由於病人貧血症狀嚴重，我建議阿嬤和家屬住院接受更近一步檢查及螯合劑治療。一個月後，她的血色素數值逐漸上升，後來又持續治療了約半年左右，血色素才恢復到接近正常。果不其然，他們全家在接受血中鉛檢測後都確認有鉛中毒，只是臨床表現症狀輕微。其中幾位在接受數次螯合劑治療後，血中鉛濃度都明顯下降及改善。
為了釐清與證明他們的暴露來源是拜拜的香，在阿嬤就醫三個月左右，徵得她同意後我們做了一次家庭訪視。到訪時，阿嬤已經將她進行道教儀式的地方打掃得很乾淨。阿嬤說：「之前為了降低成本，購買的香束和金紙品質都不太好，住院期間已交代家人把可能有問題的東西全部丟棄，換成環保香和環保金紙。」
我們從屋內各個角落採集灰塵標本，連屋外的泥土也不放過，請從事重金屬研究的老師進行儀器檢測分析。結果證實這個家從地上、桌上及幾個香爐裡的灰燼、剩餘香的標本測得的鉛含量都很低。但神明廳旁邊窗戶的上緣、一樓廚房門框上緣、二樓樓梯邊一台十幾年沒動過的縫紉機上粉塵所測到的鉛含量，是他們家門口泥土鉛含量的8〜10倍之多。
由這個數據可證實他們過去頻繁使用高鉛污染的香束，而長期暴露大量香柱燒出來的煙粉塵，導致全家所有成員血中鉛超標甚多；阿嬤更是首當其衝，產生了嚴重貧血後，被診斷出重金屬鉛中毒。
燒香所產生的煙霧對身體危害，主要是煙霧中所含的芳香化合物和其他有毒金屬。根據研究，長期吸入可能會造成氣管或呼吸道傷害，甚至致癌。而嫁進阿嬤家八、九年的媳婦在治療鉛中毒期間，赫然發現左側乳房腫瘤，經手術切除後還進行了化療。雖不知腫瘤是否跟燒香的煙霧暴露有關？但這是我們在台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個臨床報告證明，燒香的煙霧暴露確實有可能造成重金屬鉛中毒，不可不慎！
防毒小知識
- 金屬鉛若進入到身體裡，會取代鈣儲存在骨骼中，且因為結構穩定不容易被身體排出。長久滯留在體內，緩慢釋放到血液中，循環至各個器官，引發各種不適。
- 長期暴露到鉛造成的慢性中毒，常見症狀有貧血、全身無力、腹部絞痛、食慾低下等；幼兒即使是小劑量暴露也會影響神經發育與智力發展。
- 台灣可能的暴露途徑除了使用鉛的工廠外，還要注意來源不明的中藥粉和宗教使用的香柱和金紙；過去不少劣質化妝品也含有鉛汞等重金屬，建議選購時注意標示和產地來源。
- 衛福部中醫藥司有提供中藥材或濃縮物含異常物質限量基準查詢，若非使用中醫師明確處方的科學中藥，而是購買藥商或診所自製藥物，應注意身體狀況是否有因為服用該中藥而出現不適。
- 若懷疑有重金屬中毒時，可至有檢驗體內重金屬的醫院或檢驗所檢查；部分地方政府有提供市民檢驗藥物的服務，或可自費請實驗室協助檢驗藥品。
本文摘自《然後，你就中毒了》／洪東榮（中國醫藥大學附醫毒物科主任）／創意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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