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的引路者
作畫前,張淑芬會先在家裡打坐、祈福,再到畫室,因而每一幅畫都藏有她滿滿的愛與祝福。
油畫刮刀聲與隨意擺放地上手提音響的低聲佛樂交織,在空氣裡形成緩緩流洩的共振,張淑芬創作時專注而直覺,好幾幅畫接續進行,有大有小,有油畫,有水墨,在等油彩乾透的時間,她就轉拿另一幅進行下一步的創作,或畫或點,或拍或刮,在隨機迸裂紋路的層疊底色再上新色。
現在的她已曉得一層又一層線條與色塊最終會堆疊出什麼,不同層次的新舊油彩隨時間變化,力道融合交錯,創造出幽邃無垠的空間維度。
為何獨鍾抽象?
其實,張淑芬從學畫的第三年起,就開始嘗試打破對「像」的執著,只是那時習畫年資尚淺,技法與經驗未臻成熟。無心而得的張式技法像是法器,能為她轉化內心的宇宙觀,在大千世界的物質與精神之間,抽離有形表象,探索純粹的本質。
就像她有幅紅光迷漫天際的「山之嶺」,是曾在尼泊爾山上打坐的深刻記憶。那時,她面對著喜馬拉雅山脈,看著晨曦從山稜浮現,天色由幽深漸白,而後道道紅光揮灑天際。那樣的迷漫紅光凝聚成畫作裡的宇宙心象,黝厚沉體周圍的繚繞紅光,似有氣息渾融其中,猶如夜空流動的雲體,倒映著宇宙星光也投射人間浮光,又似玄靜宇宙中道生萬物,通透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的循環反復。
可以這麼理解,抽象亦是呼應她內心尋真、持善、求美的想望,以及長年內觀而悟得的空性真義。空性的智慧是了解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當因緣和合時,任何事都有可能,也會緣起性空。
人內心的永恆是明白生命是無窮盡的,知道時間如愛,既分不開,也無謂快慢,進而理解萬物以關聯形式存在、生命與宇宙合一的重要意義。如紀伯倫《沙與沫》中的詩句:「昨日我以為我是一塊碎片,在生命的穹蒼裡,不帶韻律地顫動;今日我卻知曉,我即是那片穹蒼,一切生命以有節奏的碎片在我心底流動。」
這也是張淑芬的公益領悟——當清楚明白自己即是那片生命穹蒼,就願意點亮自己,像一盞「無盡燈」,知道可以點燃千百盞燈,但其自身的光芒並不會減弱,生命會引導、啟蒙你把心敞開,懂得從每個人身上學習,而且不會緊抓著不放。
很多人並沒有活出生命,而是活在角色中,因而無法真正感受到喜悅,如果想要擁有不乏味的生命,就如佛陀所言:「點亮你自己。」一個想領悟生命的人,會對他人如同對自己一樣,升起同理心,因為知道一切沒有分別,包括自己在內,就如每個音節都是樂曲的一部分。
然而,愛豈不像宇宙,亦無窮無盡?
生命的法則就是擴展與分享。「愛與同理心是上天給予每一個人最珍貴的禮物,」張淑芬形容,自己的周圍有兩個巨大的不同世界。一個世界令人羨慕,擁有許多資源,不用太費力,就能成功;另一個世界則相反,現實條件讓他們難以靠自己的力量改善現狀,她自覺該為那些無法發聲的弱勢者做些事。
想點亮更多的無盡燈
因而,她曾中斷作畫,卻不曾在公益之路停下腳步。她就像兩個世界的引路使者,將慈悲的種子灑到台積電之後,也開始連結社會,想點亮更多的無盡燈,點燃千萬個眾生的慈悲與慈愛心。
有人形容,她的畫作總有一股正能量的氣勢,像是要傳達給世人,即使經歷過千端萬緒的磨練,仍要堅持無染地對人世抱存溫暖、希望。或許正如黑格爾所言,真與善只有在美之中才能水乳交融。
張淑芬是由姨媽帶大,從小就比同齡早熟,每當看到一片墓塚,都有繁華落盡,過近千帆的寧靜之感,「我不會因為缺少而遺憾,卻常因得到而歡喜,」她認為,人要珍惜,尊重自然,對他人與萬物賴以生存的環境要有益處,所以她推動減少資源浪費的惜食、節能節水課程,號召大家幫助弱勢的那些專案,都可見其殊途同歸的生命觀。
兩個女兒自小耳濡目染她助人的生命觀。尤其是小女兒吳永儀,近幾年回到台北居住,也跟著她做公益,「我們從小看媽媽就是這樣,她很喜歡幫助人,受媽媽的影響,我住在紐約時也是會拿食物給遊民,也會去做志工,對我們來說,幫助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公益這條路上,達賴喇嘛的智慧對張淑芬有深遠的影響,兩人是二○○七年十一月在印度種下的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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