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與靈性的糾葛:癌末病人的自我實現
那天早上,他媽媽幫我們拍了一張合照,這是張最適合放在投影片上的照片,他在照片中笑得好燦爛。我知道他為什麼那麼開心,他沒有想過在自己人生的最後階段,還能夠做點有意義、成就他人的事情......。
喪失味覺的天才廚師
參加完新加坡的演講,回到離開一週的家―台灣,與上機前氣爽晴朗的天空不同,空氣中瀰漫著一層沉甸甸的霧霾。剛下了飛機,就接到一通遲來的電話,又或者,關於赴約這件事,終究是我遲到了。
「方醫師,小葉走了。真的很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們家的照顧......。」電話那頭的女人努力維持住正常的聲調,但說到最後卻泣不成聲。小葉是我照顧了非常多年的病人,他過世的時候才剛四十歲出頭。我從他還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年開始,就是他的主治醫師,將近二十年的醫病相處,到最後,與其說是病人和醫師之間的關係,不如說像多出了一個弟弟。
他很年輕就替知名的五星級飯店工作,在那個年代,算是相當有天分的廚師。然而,他第一次掛精神科門診的時候,卻是以一名不太搭調的酒精成癮患者身分,進到診間來。小葉很會做廣東菜,從年輕時就喜歡喝兩杯,後來越喝越多,變成一下班就喝酒,而上班只要做到有使用酒的料理,也會偷偷地喝。最嚴重的時候,還住進精神科病房,因為壓力、因為憂鬱症,喝酒成癮的情形每況愈下。
幾年的治療,雖然讓他獲得了比較好的控制,但小葉的舌頭因為長年酒精影響,已經無法判斷出食物的鹹、淡。雖然曾經考慮過回老家開餐廳,卻因為味覺麻痺,導致他一直沒辦法回頭做廚師的工作。
我還記得,有一次小葉住在我們的精神科病房,參加病房的職能治療活動,職能治療師為了他的復健,請他煮廣東粥給病人和醫護人員享用,於是職能老師興致勃勃地買了一些配料回來。
因為醫院不能用瓦斯,討論老半天,最後決定扛了一台電磁爐來病房。「這樣夠鹹嗎?」已經很久沒有煮東西給別人吃過的小葉,顯得有些擔憂地問治療師。
「嗯,我覺得口味好像有點太重了。」治療師嘗了一口,微微皺著眉頭。「那得少放半顆皮蛋。我再繼續熬一下,粥要熬得夠綿密才會好吃!啊!等等,蛋花要最後放。」提起料理,他的眼神總是容光煥發,我知道小葉一直努力對抗自己的酒精成癮,就是為了有天能回去做廚師。熬好的粥,他特意分了我一大碗,我吃下去,覺得非常好吃。
「35歲,發現自己得了癌症。」他本身既是癌症病患,卻又是末期病人的家屬,化療的同時,也必須照顧自己的姊姊…繼續看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