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勒曾經提過某人的一份早期回憶(《個體心理學的實踐與理論》)—「有一天,母親帶著我和弟弟去市場,結果那天突然下雨了。當時母親手上本來抱的是我,後來看了弟弟一眼,就把我放下改抱起弟弟。」
就像前面提過的,當人提起過去的某段回憶,是他選出了與現在的生活型態一致的這份回憶,而不是過去的經驗決定了他現在的生活型態。
從這份早期回憶可以看出,這個人正處在「認為別人比自己更被愛」的認知之中。就像最初明明是自己被抱著,後來卻被拋下一樣,只要一有競爭對手出現,就認為自己不會被愛,即使現在看似被愛或被人喜歡,也無法輕易地相信對方,因此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證明自己的愛情或友情難以順遂的徵兆。一旦發現那樣的徵兆,就會認為對方嘴巴上說喜歡自己,結果還不是和別人一樣。
從對方的角度來說,自己的好意屢屢被懷疑,心裡一定也不會好受,結果不是造成爭吵,就是心懷不滿地失望離去、或者將注意力轉移到別人身上。當這樣的情況發生,更會強化這個人認為自己「最後一定會被討厭、被拋棄,人人都是我的敵人」這樣的認知。
如果一開始就對這個人印象不佳,和對方往來時也抱著厭惡的心情,彼此的關係就只會一直維持在惡劣的狀況。早上一起床,腦子裡就會無意識地開始想著「真討厭,今天又要和那個人碰面」,明明什麼都還沒發生,就已經覺得厭惡了。一旦有這樣的想法,事情就會往糟糕的方向發展,就算最後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也會覺得這次只是例外,下次還是避不掉。
想要化解這樣的狀況,最好的方式就是將過去的一切拋諸腦後,試著將眼前這個人當成生平第一次見面。這很難做到,但如果想改變現狀,就要努力將對方當成此時此刻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這樣過去的種種就不會再影響自己。
一位心理諮商師曾對某個每次來都拚命抱怨婆婆的病人說:「記得,今天妳只能說這個星期發生的事,在這之前的事情都要當作不存在哦!」病人聽到時,猛然愣住了說不出話來。當諮商師給予病人這樣的思考角度,她的問題才真正往解決的方向前進了一大步。
如果不只是一星期,連昨天的事都能當成不存在,情況就會變成|沒錯,這個人很討厭,但今天他不一定會說出或做出同樣討厭的事,就當作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吧!這麼一來,或許就會對這個人產生全新的看法。當我們可以拋棄過去,我們與那個人相處的時空才不會凝滯在最糟的地方,而會重新開始流動。今天的這段時間,也不再是昨天的重複及延長。
如果能將此時此刻當成全新的開始,就會產生許多新的發現;如果做不到,就一定會被過去所糾纏。
我的母親很年輕就不在了,在她過世之前,我和父親都沒有做過菜。後來經過嘗試,我發現做菜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當時還在讀碩士班的我,就每天回家做好晚飯等父親回家,還買了好幾本料理書熱心地鑽研。
某天,我心血來潮挑戰了咖哩料理,還不是用咖哩塊,而是用平底鍋炒咖哩粉這樣的本格咖哩。我一邊注意不要燒焦、一邊細火慢熬,總共花了三個小時。父親回來後,我看著他吃了一口咖哩,緊張地等待他的評語。父親只說了一句話。
「以後不要再做了。」
這句話完全粉碎了我做料理的勇氣。事實上,在那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喪失了做飯的興趣。
十幾年之後的某日,我突然想到,父親那天的話或許並不是要打擊我的勇氣。因為我當時還在念碩士,而且之前母親因腦中風住院好一陣子,最後還過世了,我幾乎有半年沒去學校。父親當時說「以後不要再做了」,應該不是指「以後不要再做這麼難吃的料理」,而是「你還是學生,讀書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再花時間做這麼費工的料理了」。
我和父親從小就很少說話,我總是害怕他會批評我的一舉一動,因此當他說「以後不要再做了」,我第一時間就覺得自己被批評了。但是,當我後來重新解釋父親當時的話語,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和父親的距離拉近了。其實我並不知道父親當時是不是那個意思,連他自己或許都忘了這件事吧!但對我來說,就算那不是事實也沒關係,因為我重新創造出來的這個能讓我與父親距離變近的世界,對我來說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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