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死亡,就是敢於擺脫這些意象。對於「死」這個動詞,只保留其機制,也就是熄滅燈火的斷路器之機制。
貓殺死了那隻方才在樹上唱歌的知更鳥,死掉的鳥兒一動也不動地躺在草地上。老人在簡陋養老院裡等著生命逐漸消逝。敘利亞的孩童遭到屠殺。在曼徹斯特,有小女孩與她的偶像合照,隨後即死於恐怖分子所引爆的炸彈。
他們同樣都死了。全都不再活著,心臟不再跳動。唯一的差別,只有條件──自然或是恐怖的理由──與情感而已。
朋友走了,而我的書房已經清出了過多的我。我繼續編造關於我的死亡的小說。
我是創造出自己死者角色的活人,不留給還活著的人麻煩──這種麻煩往往過於沉重。不過, 那也是因為在死後, 我還想要決定結語該怎麼寫。
流亡至比利時尋死這件事,令我不得不,基於行政與時限這些可悲的理由,而必須在當地火化──無窮的傷悲啊。
回到濱海夏朗德省之後,對那些沒能陪伴我至比利時的人而言,為了使我的肉體消失這件事能夠變得更具體,我希望能夠保留一點美麗、一點歡樂,畢竟激動情緒會依憂傷而有所調整。
我想租借聖特聖母修道院音樂城裡的一間漂亮拱頂廳,讓所有人聚在一起,不會有任何代表喪葬的意味或事物出現。大家不必低聲說話、無須耳語,不必身穿一身黑,不用擺家裡死了人的臉色給我看,廳裡也不會播放催淚的音樂。
在潔白的石材建築物之中,大家舉杯共飲美酒,因為同在一起而讓心情平靜。既然還活著的人會對死人說話,所以當我的親人(這些異端分子、善良的騙子)對在場所有人淨說些我的好話時(大家總是如此),我也會利用語音音檔的方式回應他們,至少他們可以聽得見我的話。
我不想讓他們決定葬禮時的致詞內容,他們也很清楚這一點。只不過,在我的骨灰被灑進野生海岸的海洋之前,我這糟糕的毛病只允許用來讚歎生命──這個與宇宙,以及擔任我庇護所兼軍師的月亮、太陽和諧共存的怪物。
本文摘自《最後的夏天》:人生所有的愛及勇氣,都為了成就一場不帶行李的旅行》/安娜.貝爾特/悅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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