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受苦,誰都不忍心
外科醫師撥了通電話到我的診間。問我,是否能見一見這對母女,看看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忙她們。這樣的受苦,實在是誰都不忍心。
水姨不是末期病人,我想,外科醫師在電話中略帶為難的便是這個原因。他知道我並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提供安寧照護給這個病人,但這是一個不可治癒又每況愈下的疾病。病人拒絕了侵入性的維生醫療,又被明顯的精神症狀侵擾著,心理狀態極度不穩定,現在更是提到死亡意念。
除了善於提供舒適症狀照護、不可治癒疾病的維生醫療決策討論、心理靈性與死亡議題處遇的安寧團隊,外科醫師還真是不知道要把水姨往哪兒送,而我在電話這頭,實在也找不出拒絕這樣一個病人的理由。
有時,制度把很多的苦難都擋在籬笆外頭,像是安寧照護的健保給付條件也是。我們看到了滿坑滿谷的照護需求啊,卻因為病人罹患的不是條件規定下的癌症,或是腦、心、肝、肺、腎等重大器官的衰竭,即便生命就真的是要走向終點了,卻是不被健保允許接受安寧照護的,這與我們在理念上,認為以病人需求為第一優先的期待,還真是背道而馳。
我知道我們能幫上水姨和女兒一些事,但我得和她們見面,才有辦法談,也才有辦法,瞭解她們的需要是什麼。
水姨真的非常想死。她說,現在只要讓她獨處,她一定會馬上想辦法尋死。
她的幻聽現在強勢得不得了,幻聽的聲音告訴她,她是個該死的人。而近幾次的就診,醫師也告訴她,沒有辦法了,更加深她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存活價值的觀感。
水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女兒一直專注地聽著。我相信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但她並不像其他焦急的子女一直插話,並且徒勞無功地說著,要父母不要胡思亂想這樣的話。
她的關心很鎮定。她所背負的我當時還無可想像的壓力,也處置得恰到好處,但卻是她這樣的認份與無怨,讓我更加地希望能夠幫上點實質的忙。
我用「事實」與她談
所以,我們就從自殺這件事情談起。在那當口,其實沒有什麼一蹴可幾的方式,但是我從病人的敘說中,聽見她對於自己身心狀況,所造成女兒這一路以來的負擔,感到非常抱歉。希望了結自己之後,可以讓女兒不再如此辛苦,所以,我決定用事實與她談。
即使受嚴重的幻聽精神症狀的干擾,一直以來,水姨的認知能力並沒有受損,對事實利益的衡量,也一直還是很妥當的。因此,我想請水姨想遠一點,如果真的照她的想法去進行,到底結局是不是她所想像的一般。畢竟大多時候,病人所假想的做法,和醫療實際上會發生的狀況,可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如果真的自殺死了,女兒會因此輕鬆還是更麻煩?更多心境、牽掛與遭遇,請繼續看下一頁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