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姨,如果你真的死在家裡了,你覺得女兒會因此而輕鬆,還是更麻煩?」
水姨愣住了,我想應該沒有人這樣和她談過話。
大家都知道安寧照護是照顧著生命即將走向終點的人,然而,有的時候,生命還沒走向終點,選擇卻已經走向終點。
走投無路的人生,也時常敲響著安寧照護的大門。
幻聽不時地慫恿著她自殺
水姨在她不斷被逼迫的人生中彈盡援絕,手邊盡是壞球。她想勉強撿起一顆投,卻發現,連投出這樣一顆球的權利都沒有。
我們就在這樣的狀況下,與水姨和她的女兒相見。
那時,水姨正飽受鹽酸灼傷食道重建手術成功二十餘年後,莫名其妙又跑出來的併發症所苦。因為無法吞嚥與呼吸困難,水姨在外科醫師的照料下,做了一個氣切造口,讓呼吸功能可以穩定,然後經歷了數次非常痛苦的食道擴張術。
之間有段時間症狀改善良好。水姨以為可以重拾過去手術後平穩的日子,孰料這一回不到半年,症狀又全部復發。
外科醫師幫水姨安排了檢查,發現之前擴張的地方,並沒有問題,也因此沒有繼續做擴張治療的必要,但同時也發現了食道與喉頭的肌肉,幾乎沒有在動彈,也就表示要仰賴著原有的喉嚨與食道繼續吞嚥食物,已經不再可能。如果要進食,接下來,就只有考慮人工造廔口一途了。
但是水姨拒絕了,經過了這二十多年飲酸自盡、重大手術、持續進展的思覺失調症、反覆的食道擴張術等種種歷程,身心逐步地被摧枯拉朽,不但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功能之一,也宣示著,她從一段又一段的抗戰中敗下陣來。
一直無法獲得穩定良好控制的幻聽,不時地慫恿著她自殺。陸續幾次的自殺企圖,也沒有死成,現在還要面臨侵入性維生醫療的抉擇,水姨累得再也舉不起步伐。
除了拒絕了外科醫師施行人工造廔口的建議,還詢問醫師能不能讓她安樂死。她實在活得痛苦,也一直在拖累女兒。
這樣的受苦,誰都不忍心…不是末期病人,可以提供安寧照護嗎?請繼續看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