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再見,即使再也不見
將椅子放在靠窗的位置,我們來聊聊天吧。
悠然望向窗外遙遠的天空,光線使人感到溫暖。我想,就算暫時沒人說話也沒關係。
但發呆的時候,某些不太想碰觸的過往回憶,常會忽然閃過我的腦海。例如,我不太擅長說再見,或根本該說在這方面有些障礙。面對與人道別的時刻,我總是帶著深深的懊悔,到現在也沒有絲毫改變,這一直是我難以克服的關卡。
跟某個人的關係越好,我就越難以跟對方道別,甚至會逃避說再見這件事。比方說,在跟旅行途中認識的人道別時,我都會感到寂寞、悲傷而痛苦,經常選在出發的清晨就不告而別。
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許,是不太懂得如何消化,這種悲傷的情緒和場合,於是選擇逃避。總之,我就是無法接受說再見這件事,尤其,自己又是個愛哭鬼,就算知道終須一別,還是很難坦然的告別。說再見,其實是在說「謝謝」道別,是為了幫人生中的各種經驗做個總結。也是揚帆出發,以及嶄新邂逅的前奏曲。
今年春天,我認識的一位長輩化作夜空中的星星,離開了這個世界。她是瑪莉婆婆,高齡92歲,平常與兒子富蘭克林,一同居住在舊金山北部的小村落,她的手藝非常精湛,親手為我打造出多雙好走又優雅的鞋。
雖然知道這一刻早晚都會到來,即使想見上她最後一面,卻不是能說見就見的。這麼說來,我這個人還真是糟糕。
一陣子之後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婆婆親手寫的,由富蘭克林寄給我。信中寫道,「能夠認識你,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謝謝你。一天記得要吃一顆雞蛋。」最後寫到,「我有預感,未來我們會在某個地方再相見。」對瑪莉婆婆的思念,若能化作言語好好傳達給她就好了。真希望彼此的心意,能成為一座橋,讓我們隨時都能見面,也讓我能好好說再見。
於是,我也寄出了一封信,向婆婆說:「再見,我們終將再相遇。一直以來,真的很感謝您。」不知道婆婆在天上是不是已經收到了?寄出這封信我才發現,說再見,其實就是在說謝謝。
婆婆在生命的最後,讓我察覺到了這件事。
是啊,再見,其實就是感謝,所以更要慎重的表達才行。如果是謝謝的話,我應該也能好好的說出口。畢竟,讓別人了解自己的謝意,是非常重要的事。
說個題外話,最近我慢慢發現本來自己排斥的事,都蘊藏著好的意義。例如,哭泣其實也可以是件好事,請容我之後再繼續分享。
☉微建議:離別的本質。
有多少相遇,就會有多少離別。有多感謝你們之間的相遇,就該同樣感謝離別的到來。離別雖然經常伴隨著悲傷,但那僅止於表面的情緒,在情緒深處潛藏的本質,正是與對方相遇的感謝之情,以及給予迎接下一段邂逅的祝福。因此離別的眼淚,雖然可能是悲傷的淚水,同時也會是祝福的淚水。
本文摘自《松浦彌太郎寫給凌晨五點的你》/松浦彌太郎(日本美學大師)/大是文化